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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色
2022年11月02日
字数:718
版次:04

□人 邻


  苏绣《秦淮胜迹图》,据说用了三百多种颜色的丝线。
  苏绣的构图,高明的画师,三五天,顶多半月就描摹得清清楚楚。如何绣,却不容易。极细的丝线,要劈成两根,接着四根,八根,十六根。十六根有多细?没有一丝儿风,也缥缈缈的。可就是这缥缈缈的,要一根根细细体察了,几乎看不见丝线那样,浅浅地绣了,看不见,依旧浅浅地绣了,还是看不见,多少遍地绣,才活了一样,慢慢显现了。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多少往事,都在缥缈缈的丝线里,没有来由地,了也不了,不了也了了。
  一件绣品,要好多人,几年,十年,十几年。低着头的少女,无知懵懂,一件绣品绣下来,已经失却桃红柳绿了。
  还有,丝线之前如何染呢?一种颜色,几十色差,一大缸的颜色,如何分辨深浅。如此的精微细察,如何做到?
  下料那人,禁欲一样,也不见风雨日光,只静静待在屋里。没人搅扰那样,端坐着。门闭着,帘子遮着。大缸里蓄满了洁净的水,只等他。
  他是一滴一滴那样下染料。白色的丝线,浸透了,提起来。再一滴,白色的丝线,浸透了,再提起来。一直到白色的丝线,几十次地下去,浸透了,提起来,几十种深浅就都有了。
  制作染料的屋子,是要一点幽暗的。据说,颜料禁不得日晒。那人也就只能在略略幽暗的地方,也并不能十分看见,近乎盲人那样,只是听见“滴”的一声,染料滴了下去,又“滴”的一声。每一滴,他都知道它们是如何慢慢在水里洇开了,没了,有了。浸下去的白色的丝线,隐隐地,有了。
  染好的丝线,一缕一缕,一律顺在屋里阴凉处的架子上。
  染匠离开的时候,紧闭了门窗。
  七天之后,丝线才干透了。那门也是不能随意打开的。染匠得小心翼翼,有点心惊胆战那样,轻轻地开了锁,慢慢推开——“呀!”的一声,外面的亮透了进去。
  那些颜色呀,好看的叫人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