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彦梅

　　满树淡黄的楝豆静静地迎着冬阳的细腻柔华，很有几分浪漫意趣。即使每天在单位餐厅吃饭时抬头即见，我依然带着欣赏的眼神凝望着。窗外一墙之隔的人行道上，苦楝树打开伞状的枝桠，恰好探到餐厅北面的窗户。
　　春天，老枝托着刚抽出的新芽，小心翼翼捧出一抹新绿。等椭圆形的树叶迅速地铺展开来，苦楝花才羞怯出场，花儿碎小，浅紫，开着喇叭口，灿若星斗地笼罩在苦楝树的树稍，清新可人。
　　当夏天奉上的一窗葱郁在秋阳里飞舞，半青半黄楝豆宿存枝头静候冬的到来。
　　窗户充当的画框，把四季近距离的在眼前呈现。一岁一枯荣之间，生命的年轮就这么悄然翻过去了。
　　古人笔下不乏赞美苦楝的诗词，现在终于识其庐山面目，零距离感受它的美好。于是常乐于怀，于是忍不住履足树下，如赴老友之约。
　　吃完饭和同事在餐厅一墙之隔的人行道上散步，是多年的习惯了。人行道不是主干道，这排高大的苦楝树撑起长廊就有了几分清幽。
　　“楝花飘砌，簌簌清香细”。走在树下，每每带了迷蒙的浪漫心怀。春天，于叶拂花动间，体味它的湿润与清新，探寻它的美好与诗意。席慕容这样描绘苦楝：“他开了一树丰美又柔和的花簇,粉紫的花簇在灰绿的叶丛之上，你几乎不能相信，一棵苦楝能够开得这样疯狂而同时又这样温柔。”风，暖暖的，微微的苦香令人心情轻扬，心生温柔。古人喜用楝花制作熏香，大抵也是因其香气起到了宁神的作用。
　　楝花一地，枝叶间便长出青青的小果实，夏天也就到了。《花镜》说：“江南有二十四番花信风，梅花为首，楝花为终。”苦楝树的枝桠也愈加稠密，烈日烤热的夏风，经过苦楝树的过滤，吹到身上已变得温柔凉爽多了。
　　深秋，一夜寒霜，树叶纷纷落下，树干暗褐、纵裂。天清地瘦，我在树下慢慢走着，竟有种履步岁月的苍茫。当只剩楝豆一簇一簇挂在枝头，在冬阳淡淡的光彩里，与树干、枝杪都氤氲了一层淡黄，极温暖，极柔和，极雅致，才明白“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
　　几年来，我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走着，应纳四季。从陌生到懂得，于是常感于心。
　　世间最为珍贵之物，常常穿着至为寻常平淡的外衣。《中国树木志》上说，苦楝的材质优良，耐腐朽，抗虫蛀，是做家具、建筑、农具、舟车、乐器等的优良用材。苦楝树对二氧化硫有很强的抗性，也是一种很好的园林树种。
　　苦楝药用价值也不容小觑。《本草纲目》上说，楝有理气止痛、驱虫疗癣之效。最为有用的当说苦楝子，如果要治心腹痛及疝气，大多离不开苦楝子这一道药。不仅如此，苦楝子更有难得的驱虫妙用。现在，从楝果中萃取、提炼的楝素乳油制成的生物农药，可有效防治四百多种害虫、以及部分细菌、真菌和病毒。
　　苦楝树从皮到根，从叶到实，未曾不是苦的。苦楝，虽有“苦恋”之意，但更多的诠释“苦练、苦炼”的生活本意。自然法则本是如此，在天地间，众生皆是风霜客，活着的过程，不就是一个栉风沐雨的修炼过程吗?
　　在欧美，楝树被誉为“健康及其赐予者之树”。国内外一些爱楝人士，更是不吝夸奖之辞，将楝树视为“解决全球问题之树”“人类希望之树”。我知道，天有常形，物有常生，只是少有常喜常欢。从古至今，苦楝树却用他的朴实低调，回馈着最大的善意，走进文学里,走进寻常百姓的生活。
　　寄物托人，相在其内，一切皆为吾师。我会经常看它就像是看着我自己，在人世间，该如何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