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 锋

　　天一凉，小区门口那家糖炒栗子的店又热闹了起来。
　　大炒锅架在红火炉上，锅里是粗颗粒的沙子，老板光着膀子拿着大铲子翻炒着栗子。身前的柜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已经炒好的油光发亮的栗子，甜里带着点儿焦的香味霸道地圈住了路过的我。
　　清朝的郝懿行在《晒书堂笔录》中道：“及来京师，见市肆门外置柴锅，一人向火，一人坐高凳子上，操长柄铁勺频搅之令匀遍。其栗稍大，而炒制之法，和以濡糖，藉以粗沙亦如余幼时所见，而甜美过之，都市炫鬻，相染成风，盘饤间称佳味矣。”数语，已把栗子的炒制过程写得淋漓尽致。
　　“老板，我要一个小袋。”
　　老板努努嘴，示意我看柜台上的二维码：“扫码付钱，自己拿哈。”
　　我喜欢这家的糖炒栗子，老板炒栗子时不用糖稀用蜂蜜，吃起来更甜一些。付了钱，我从柜台上拿起一个小袋。这一袋栗子应该刚出锅不久，隔着小小的纸袋子就觉得还是热乎乎的。我剥了一颗入口，甘甜绵软，香香糯糯的，感觉身上每一个因为温度骤变而叫嚣着的细胞都被温暖抚慰了。
　　这个时节，就该吃栗子！
　　除了糖炒栗子，江南人家的饭桌上也陆续有一两道用栗子做的菜，板栗煨鸡、板栗炖肉、板栗烧排骨等。这做菜用的栗子也是有讲究的，外来的栗子是断然不能与水灵灵的江南风物在一个锅子里融成美味佳肴的，要用江南本地的栗子。秋风起后，成熟的栗子就会从树上掉落，在栗子树下捡栗子也是一种别样秋趣。
　　捡回家的栗子是可以生吃的，口感甜而脆。与市场上卖的那些相比，这些栗子的个头要小一些，但入菜时的糯而香甜却是北方栗子不能比的。母亲说：“一方水土一方人，咱们江南本地的栗子就像江南的姑娘一样，看着娇小，那是顶顶有用的。”
　　我在书上看到这样的记载：有人患脚弱症，经栗树下食数升，便能起行。说与母亲听，母亲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道：“那我天天给你吃栗子，假以时日，你还能起飞了不成？”我不服，又说：“书上说苏东坡晚年身患腰腿痛的毛病，就经常吃栗子，算是食补。”母亲问：“是那个东坡肉的苏东坡吗？”见我点头，母亲一脸了然地说道：“他可能就是喜欢吃栗子，后人对他的行为过分推测揣摩而已。你别读书读傻了，栗子好吃就行了，你管谁吃谁不吃？”
　　灶上，玉米栗子炖鸭已经香气扑鼻，母亲盛了一小碗给我。甫一入口，得到的就是灵魂深处的满足——栗子吸收了鸭汤的鲜美，绵软香糯。鸭肉吸收了玉米的清香，愈发鲜美。这一碗汤，不腥不腻，清澈香浓。
　　是啊！我知栗子好吃，我心内喜欢便足矣，毋管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