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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怀想
2025年05月07日
字数:1,326
版次:04

吴 军


  五月的风总是带着青春的气息。
  那是从竹简上漫卷而来的文字,是从宣纸间晕染开来的山河,深邃的时光里,一群白衣青衫的年轻身影正踏着蓬勃的朝气一路走来。他们的脚步声惊醒了沉睡的大地,却不是为了凭吊飞檐上苍老的苔痕,衣襟上沾着墨渍的书生执笔如剑,学堂里新裁的纸页翻涌成浪,一双双年轻的瞳孔收纳着千年星斗,又以滚烫的呼吸呵化了冻土。那时,梧桐树正将嫩叶舒展成手掌,接住从天而降的蝉鸣与雷鸣。
  我常在学校的图书馆里看见那些年轻的身影。晨光照在书架上,那些伏案读书的青春脊背如春笋破土般生长,指尖翻过书页的沙沙声里,藏着充满勃勃生机的拔节。有人抱着琴谱走过长廊,衣角掀起的气流惊动了窗台上的蝴蝶兰;有人对着试管里的虹彩凝神,仿佛里面沉淀的不仅是化学试剂,而是整个等待破译的星河。青年人的眼睛是永不封冻的河流,倒映着云影,也盛得下风暴,当他们的睫毛垂下时,便成了测量世界的量尺。
  我总是相信树木的年轮里藏着密码,当春风解开第一枚纽扣时,所有向上的藤蔓都开始用触须写诗。凌霄花攀着砖墙蜿蜒,每一寸攀升都是韵脚,每一片舒展的叶都是平仄,年轻的生命原本就该以生长的姿态来押韵。
  黄昏时,学校的操场上,那些奔跑的年轻身影将夕阳扯成了丝带,汗珠坠地时,溅起了细小的彩虹。篮球撞击地面的节奏比编钟更为浑厚,羽毛球划出的弧线让晚风有了形状。当哨声惊起白鸽,漫天的羽翼驮着云霞向远方飞翔,仿佛无数个尚未启封的理想正在试飞。青春从来不需要青铜鼎的铭文来证明重量,它本身就是正在燃烧的火焰,是弦上蓄势待发的箭。
  总是有人在琴房里反复演奏着同一段旋律。音符坠入暮色,惊醒了荷塘里沉睡的涟漪,于是,涟漪推着涟漪,将整个五月折成了纸船放进流水里。隔壁画室的颜料在调色盘上汇集,湛蓝与朱砂冲破边界相互拥抱,如同那些牵手的年轻恋人。艺术是一种温柔的力量,当小提琴的琴音震颤时,连月光都荡漾成了闪光的鳞片。
  深夜的实验室还亮着倔强的灯光。显微镜下的世界正在重新拼图,数据流在屏幕上织成了银河。有人用代码给星星重新命名,有人用方程式计算樱花飘落的速度。烧杯里的溶液析出结晶的一瞬间,我看见了百年间的无数个不眠之夜在此刻叠影,那些在煤油灯下校对译稿的手,在蜡板上刻写真理的手,正穿越时空与如今正在敲击键盘的指尖相互触碰在一起。
  五月的雨脚斜斜地写着《少年中国说》,打湿了公告栏上墨迹未干的海报。骑单车的少年碾过水洼,溅起的水光里有甲骨文在游动。穿汉服的姑娘微笑走过,裙裾上的缠枝莲与霓虹灯共舞成了新的图腾。传统不是供在博物馆里的青铜器,而是流动在血脉里的长河,青春既是浪花,也是河床。
  风起时,合欢树开始撒播粉色的信笺。那些绒毛般的絮语飘向了何方?或许会落进某本摊开的《新青年》杂志上,或许会黏在无人机的螺旋桨上俯瞰大地。百年前的油印刊物与如今的电子屏幕在时空中对望,墨香从未消散,只是化作了更为轻盈的字节在云端生长。青年永远站在辞旧迎新的门槛上,左手握着历史的根系,右手捧着未来的胚芽。
  此刻,我听见布谷鸟在天空的鸣啭。它的鸣叫声啄破了城市的混凝土,让所有蛰伏的渴望开始抽穗。五月的阳光正在给每一片叶子镀金,而我们要做的,是让自己成为光的一部分。当又一个黎明来临时,露水里将凝结出新的史诗,等待年轻的声音去大声朗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