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华诚

　　下雨，气温突然又凉了下来。坐在书房里读川端康成的《千鹤》，小说里写了很多茶室里的事。
　　一只茶碗，或是一个水罐，经历数百年时间，在一任又一任茶人手上辗转和使用，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读这部小说的时候，因为老是说到点茶的事，我于是也去泡一杯茶。
　　春茶是喝了的，上次——我都记不准是在哪里了，反正是喝到了两三次，也算没有辜负这一季春天吧。
　　茶室中是有插花的。《千鹤》也写道，太田夫人留下的水罐，常用来插花，那是一只志野水罐。志野茶碗也美得很。“志野茶碗的白釉里隐约泛着微红，仔细观赏时，那红色仿佛要从白釉里浮出来似的”。
　　我近来常用的一只茶碗，是木叶黑釉盏。现在不是点茶，只是纯喝茶，其实用什么颜色的杯子都差不多。这只木叶黑釉盏因为有着显而易见的瑕疵，树叶边缘的纹样不干净，可见并非贵重之物。不过，反而因为这样，用它的频率却更高一些。似乎随手拿来就用，不用特地要珍重什么似的。其他的茶碗，譬如有一只莲瓣纹主人杯，是越窑青瓷里的秘色瓷，无事时拿出来欣赏过几次，却一次也没有使用过。
　　泡普洱来喝，加一块陈皮。这样略有些潮湿的天气，适宜喝普洱陈皮。
　　前不久，到南宋德寿宫遗址博物馆又看了一遍展陈器物。其中有一块瓷器残片，留有“茶阁”款，乃是德寿宫出土的定窑白釉印花牡丹纹碗。考古朋友说，这个瓷片，年代当在金代晚期，与南宋差不多的年代。这只茶碗的等级非常之高，远超常规的定窑产品。
　　在德寿宫里，也看到了黑釉的建盏，有兔毫，也有油滴，都很好看。这样的黑釉盏，到底还是要配合着宋式点茶来用才好。热水冲泡抹茶粉，再用茶筅在碗中回环击拂，将茶汤击打出洁白的泡沫，盏黑而茶白，那样子才好看。
　　南宋中后期，日本僧人到径山寺来学禅，一住数年。回去的时候，把径山茶和中国的茶经典籍带回国，一并带去的，还有建盏。那些建盏在日本上层社会流传，被人称作“天目盏”。
　　现在也有人很喜欢和推崇建盏。我也曾有过一只油滴纹的建盏，还比较精美，用了一段时间。有一天阿姨收拾桌子的时候摔碎了。我的书房，乱是真有些乱，书和茶杯茶碗，高高低低地堆叠。不收拾还好，一收拾，茶盏摔不摔的倒不重要，反而是一些书就不容易找到了。
　　上次在小区的水塘边，见到水菖蒲——我也是有浅水盘和剑山的人，本也想折花来插。后来想到书桌上早已满满当当，无有插针之处，遂也就打消了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