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马文

　　这已经是春天了，当风筝在天上咋咋呼呼飞起来的时候，我则站在了田埂上。
　　听说杏花开了，在哪儿呢？据说，那些人家院子的杏花往往先开。我一家一家地找……哦，终于感觉到杏花了，只是不够分明，远远地看是一束淡淡的红雾，在天地之间袅袅娜娜。走近才发现它们还是一些将开未开的朵儿，盈盈地站在枝头。
　　猛然一喜。日后，可以专挑杏花看看了。
　　天气时暖时寒，但我注意到岷山北面的杏花却越开越密，越开越盛，缘谷而上的汇成了花的洪流，随坡面而下的开出了一面花的瀑布。还有一些，远离了中心，这儿一簇那儿一团，仿佛溅出去的浪花。岷山本是黄土之山，然北面多石，石大如席，棱角分明。远望如龙盘虎踞，杏花的灿然盛开，却让这嶙峋冷峻的坡面瞬间温柔了下来。那天天色已晚，弟弟拉开新居的窗户，兴奋地说：“看，这些杏花，我这窗户一开，就能闻到香气。”
　　盛大的气象固然令人感动，但随意盛开的杏花也能招人喜欢。这一段时间，只要愿意走一走，都有杏花可看。它们或站在人行道边，或开在草坪上，或倾斜在一段土墙边……不管是新枝还是老树，都像谜一样盛开着，它们都把自己当成了灯盏，用五片薄薄的花瓣，和一撮金黄的蕊，高举着春天。
　　那一天去找一个停车位，误入了一个小巷，心慌气短之际，却突然看到前方院子中心的位置有一树杏花，蓬蓬然如绽开的焰火，妩媚而有朝气。这是一颗正值壮年的杏树，腰身硕大，主枝劲健，侧枝纷披……我真羡慕这棵树和拥有这棵树的庭院。想想主人，也太有福气了。早晨离开家门，身后繁花似锦，晚间归来，眼前花香拦路；院里有风，是杏花风，院里有雨，是杏花雨，院里有酒，是杏花酒；花下闲坐，便是花主。而树下的点点落英呢，自然组成了花径。
　　这个春天，偶遇了太多的杏花，其中小小的一株却让我分外怜惜。它开在一片陡峭的黄土崖上，抬头就能看见。它年纪尚轻，花不多，只一束。我早晨上班，它披着霞光向我缓缓移动；傍晚，伴着一面清清静静的月儿，等我缓缓走来。
　　博尔赫斯说：“花开给自己看，却让许多眼睛找到了风景。”我怀疑这树杏花也是开给自己的，却便宜了我这个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