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沓家书
2024年10月23日
字数:1,162
版次:04
包日骞
曾在书上看到一篇名为“家书抵万金”的散文,写得情真意浓、余味流长,看完我不由联想到我伯伯的书信。
初中时的一个周末,我在家里翻找东西时,无意中看到一沓书信。黄色的信封蒙灰已久,我拂去灰尘,小心翼翼地从信封里面抽出已泛黄的信纸,字迹清晰可见,落款时间为二十多年前。这沓书信约有二十封,比我的年龄都大——都是伯伯写给爷爷奶奶的“家书”。
至今,我仍记得其中一封信的内容,“娘,我在这里打工一切都好,您老无须挂念我。我在厂里面认识了个姑娘,也是老家那边的,我和她处对象了,她叫家慧,是个善良、懂事的姑娘。等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去看您,如果您和爹没意见,我们就结婚。”
我一口气看完了这沓书信,信里面的内容基本都是伯伯闯荡社会时写给爷爷奶奶的,频度约为每月一封,伯伯定时告知爷爷奶奶他在外面的情况。伯伯的信,没有华丽的辞章,有的只是家常的问候,有的只是单纯地报平安、诉乡情。字里行间,洇出一个懂事又孝顺、自强又自律的离乡游子形象。
初看时,只觉得是一个身处异乡的游子惦念着家里的父母亲,生怕他们为自己担心,时常主动写信告知自己的情况,那些信只有伯伯写给爷爷奶奶的,并没有爷爷奶奶回信给伯伯的。当我再次回想起那些信件,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伯伯一个人在外打拼,他心里记挂的,永远是亲人和故乡。
伯伯与奶奶见的最后一面,是我大一暑假回老家时,我和奶奶在伯伯承建工程的工地上一起吃的晚饭。伯伯一大早特地吩咐工地做饭的阿姨另外买些菜,下午早早地安排好工作就回来做饭,我和奶奶在旁边打下手。不大一会,伯伯就做好了一大桌子菜,都是奶奶平日里爱吃的。
“娘,儿子近段时间忙,一直没空回家看望您老人家,您没怪儿子吧?”一边说一边往奶奶的碗里夹菜。
“傻孩子,娘怎么会怪你呢,你忙自己的事业,娘高兴还来不及呢,有空了就陪娘吃饭、聊天,娘就已经很开心了。”奶奶吃着伯伯给她夹的菜温和又宽容地说。
吃过晚饭,伯伯送我和奶奶到车站坐车回广州。分别时,伯伯握着奶奶的手说:“儿子有空了就去弟弟家看望您老人家”,奶奶抚摸着伯伯的脸轻声说道:“娘知道你孝顺,赶紧回去吧,路上慢点开车”。看着眼前这母慈子孝的一幕,我心里是满满的亲情。虽然奶奶年轻时过得很艰苦,但到了老年,儿女孝顺,孙辈承欢膝下,也算是苦尽甘来。这,不正是大多数人一生的追求吗?
此后,奶奶一直与我们一家生活在广州。因工作繁忙,伯伯除了偶尔有时间与奶奶视频外,一直未有空到广州看望奶奶。未曾想,那次老家一别,竟成永诀。
奶奶四年前寿终正寝于乡下老家,而伯伯六年前因心脏病病逝于老家县城医院。奶奶生前一直不知道伯伯先她而去的消息,只是很奇怪一贯孝顺的大儿子怎么再不给她打电话了。
透过那一沓泛黄的家书,我依稀看到了伯伯与奶奶那份深沉而真挚的母子情。那份情,穿越时光的薄雾,漫漶在我心中。
一沓家书,又如何是“万金”能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