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拴伍

　　“伍，快起，趁天凉去割麦。”睡梦中我被母亲叫起，天还没大亮，母亲已做好了早饭，窗外的父亲已在房檐下“吱啦吱啦”地磨着刀刃。一家人快速吃完早饭，妹妹留家里看晒场，父亲、母亲、姐姐和我带上镰刀，还有水和馍，拉上架子车上地了，太阳冒火花的时候，麦田已经热闹了起来。
　　太阳爬上了一竿高，金灿灿的麦浪更加耀眼，大片的麦田展示着它们博大的胸怀，唱着丰收的歌谣，等待着镰刀的收割。山坳那片麦子在镰刀的挥舞下慢慢地减少着，我们一字排开，齐头并进，麦捆整体地立在地里，线条笔直，个个很有精神且很神奇。父亲擦了把汗，喝了点水，回过头对我说：“拿稳拿匀割，地还多着。”我从八岁开始学着割麦，如今，能紧跟上姐姐，更不会落后，是父亲的好帮手。
　　十一点，温度上来了，我已汗流浃背，脸上的汗一绺一绺的。母亲提前回家做午饭，一大片地被我们征服，等装完车我已困到极点，肚子也不听话地喊叫着。驾重车我还没有经验和力气，仍然由父亲拉，我和姐姐推，架子车负重前行，发出格吱格吱的响声，提醒着丰收和颠簸的路况。父亲小心翼翼地驾着车，平稳地行进在乡村的小路上。
　　麦子拉到场后很快被卸下，又被一捆一捆整体地立在了场上，麦穗朝上，再次接受着太阳的炙烤。
　　吃过午饭，父亲抬头看了看屋子北面的天空和山峦，说：“没雨，天气好着，下午碾场。”割回的麦子堆积在场上不及时碾打就要摞起来，如果下一场雨就会带来很大麻烦，像母亲说的，别看割回来了，装包里才算。龙口夺食，夏收的每个环节都很重要。
　　午后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清空万里，高悬的太阳很是给力地晒着，连续几天割麦、碾打，我总想找个地方倒下歇一歇，可看见被母亲称为铁人的父亲已摊场了，便又强打精神跟上劳动。
　　摊场稍微能轻松一些，是把好的麦捆又一捆一捆地解开，麦穗朝上，一排一排，一层一层均匀撒开摆放在场上，摊完麦子的场脚踩上去，感觉就像一层厚厚的麦穗被，那是大地的恩赐。此时，父亲已能估出能打多少石麦子。
　　碾场了，我戴着草帽牵着牛，牛拉着碌碡慢慢地转着圈，牛有耐力但没有速度，扬起鞭子就走快，不扬鞭子，牛也学会了“耍滑”，由着性子走。麦场上能听到麦粒窸窣脱下的声音，更能感受到麦场上高温蒸着的热浪。经过一家人两个多小时地翻动碾打，一堆混合着麦衣、麦粒和杂物的麦子堆在了麦场上，展示着劳动的成果。
　　下午五点多，西北风来了，扬场了，利用风把麦粒从碾打下来的混有麦衣、尘土的混合物中分离出来。父亲是个好扬手，扬场的每个动作堪称经典，试风、定麦粒落地点、扬，父亲像布阵点兵，又拉开了战斗。父亲戴着草帽，站在麦堆旁，观察四周，定好麦粒落地的位置，两腿一前一后拉开弓步，把木锨扎进麦堆里，两手用劲，铲起一锨麦，瞅准头顶前上方的位置，用力向上伸展胳膊，将麦粒、尘土和麦衣混合物扬了出去，在风吹动下，麦衣和尘土落到远方，麦粒直落下来。父亲一锨又一锨，高度一致，速度一样，有板有眼地重复着看似机械，但却深含技巧的动作，显示着张力和功夫。
　　傍晚，天凉了下来，小孩子们也出屋嬉戏了，这是夏收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有摞麦垛的，有收晒干麦子的，有扬场的，夏收应有的活计此时都能见到。
　　夜深了，树叶沙沙作响，凉风吹起，父亲还坐在门前，想着第二天是割还是碾打，而孩子们早已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