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裕

　　在炎热的伏天读书时，宋代苏泂的诗句“处暑无三日，新凉直万金”跃然纸上。“处暑”二字一出，我立时欣喜，因为处暑节气至将，伏天便会告以段落。处暑也即出暑之意，炎热的气候也将成为昨日黄花，想到此处，心中顿然凉爽起来。
　　对于气象学上的秋天，不以立秋为记。立秋只是秋天的预感，而处暑之后的秋景才是秋天的真实面貌。一季清秋的快慰就从处暑的这个节气站点开始，秋意渐隆，秋天的声势浩大铺展。
　　处暑的三候亦是天地之间的呈象：一候鹰乃祭鸟，二候天地始肃，三候禾乃登。古人的智慧总是于气候的变化中觅见出可寻的规律，以作农事度世之行。
　　处暑时节，天空地阔，分外澄明。这时，形容秋天的词语纷至沓来，诸如“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秋色宜人”等等。一时之间，秋天的美好，秋天的秀丽，秋天的惬意一股脑儿的全部贴上来，一个清清明明的秋天，于处暑后姗姗而来。
　　天是清秋的天，高且蓝，空而远。如果你站在稻田里，天就是秋熟将至的天。它仿佛用胸膛哺育了大地的作物，就像母鸡在孵化后代般呵护备至，用一腔晴空万里，抚慰稻谷逐渐成熟的心智。
　　地是清秋的地。大地之上，辽阔而葳蕤，泛着金黄的色彩。一个秋意浓浓的时刻，写满丰盈的笔端。那一串串沉甸甸的谷穗，正是肥沃土地的结晶。大地母亲的怀抱是温暖的，它从不吝啬自己的乳汁，每一个生命的成长，大地都以温情滋养。
　　风是清秋的风，每一缕秋风都带着清爽的深情。除去燥热的肤浅，清秋的风含蓄内敛，以不动声色的恬淡，给人间送去最贴心的问候。
　　在乡村居住时，我最喜处暑时的野外景色。天空湛蓝，一腔通透，偶有洁白无瑕的云朵，做各种姿态，让人遐想不断。我随父亲走在自家的稻田地里，金色的稻谷粒个个都饱满圆润。父亲掐了一粒，尝了尝，面带喜色，“又香又甜，好米啊！”我也陶醉于眼前的稻色，一亩稻田千般喜悦，种田人，天养地养也自养。此时，一阵微风掠过，稻穗轻轻顿首，仿若与我们打着招呼，而风中那凉爽的意味，浸入心脾，正是一个好时节的给予。
　　处暑节气的到来，在乡村没有特殊的仪式感。我的家乡东北平原的村落有时会在处暑这天拜谢土地公公，因为土地的润养才有了稻谷的丰收，所以，每家都要敬奉土地爷。有的村子喜欢放河灯。这些习俗在我幼年时经常见到，而今却很少有人这样做了。时代的发展，乡村的年轻人大都迁居入城，一些在乡村流行的传统习俗已然随老人的离世而消弭，丢失的文化传承令人唏嘘。
　　“四时俱可喜，最好新秋时。”处暑后，一个新秋望门探身，一个清秋氤氲走行，秋色秋光俱佳，秋意一寸一寸伸展，于是，天地之间，清秋絮语不断，节持有度，喜获人间。因而，这秋被人们极为喜爱，百般留念，百想期盼。
　　处暑来时，一个大美的秋天便散落于天地浑然，秋天的清欢之味愈加浓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