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潘玉毅

　　春日里最不缺的就是草木，东风一吹，整个世界都变绿了，变美了。山野间，庭院里，马路旁，各种各样的植被长势葱茏，看得出来，季节的征召，远要比施肥来得管用。
　　在柳树和翠竹的衬托下，桃、李、樱、梨，纷纷以一朵花的姿态亮相大千世界。花儿绽放时，白得像雪，红得像霞，仿佛春天把大地上最好的颜色都优先给了它们。这样的草木，这样的景致，落入诗人眼里就是诗，落入画家眼中便是画，别提有好看了，好看到能在呼吸之间将人的心啊魂啊都掳了去。相比而言，茶之为物，则要低调得多，也要素雅得多。
　　从字形上分解，“茶”字就是“草”“木”中间藏着一个“人”字，而就现实而言，茶与人的关系似乎也要较其他草木来得紧密。尤其对于我们国人来说，不论家境是否富裕，不论地位高还是低，茶早已融进了每一个家庭的日常生活。不信你且看，“柴米油盐酱醋茶”里有它，“赌书消得泼茶香”里亦有它。
　　茶是好物，明前茶尤其好。三月的雨一下，茶树上的嫩芽儿一吐，农人们就该忙碌起来了。在清明到来前，将茶尖从树上摘下，放到锅里经过炒制、杀青一系列步骤，封装之后便能卖个好价钱了，也算不负多时的辛劳。
　　茶是好物，正因其好，古往今来，咏茶者甚众。
　　据说当年陈彬藩先生的《茶经新篇》书成之时，杰出的爱国宗教领袖赵朴初曾为其题诗四句，道是：“七碗受至味，一壶得真趣。空持百千偈，不如吃茶去。”
　　赵先生曾任中国佛教协会会长、中国佛学院院长、中国藏语系高级佛学院顾问等职务，于佛法一道研究精深。他的诗句借卢仝《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里“喉吻润、破孤闷、搜枯肠、发轻汗、肌骨清、通仙灵、清风生”的形容，赞美着茶的不俗，同时更铺垫了一段著名的禅宗公案——吃茶去。
　　吃茶去的典故跟赵州禅师有关。赵州禅师法号“从谂”，是唐朝时期有名的禅宗高僧。因其证悟渊深，当时有两个和尚千里迢迢跑来见他，想要请教何为禅道。赵州禅师问其中一个和尚：“你以前可曾来过这里？”和尚回答：“不曾。”赵州禅师说：“那就吃茶去吧。”紧跟着他又问另外一个和尚：“那你呢？”和尚回答：“我先前有幸到过这里。”赵州禅师僧袍一挥，道：“如此甚好，你也吃茶去。”这一通操作，别说这两个和尚，就连寺院的院主也懵了：“来没来过你都让他们吃茶去，那还问他们干啥？”赵州禅师唤了声“院主”，不待答应，便道：“吃茶去。”
　　其实，透过现象看本质，这桩公案并不难懂，无非是“禅茶一味”。再美的的风景只有看过才能领略，再好的茶个中滋味也要吃过方知，用嘴讲是讲不来的，禅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