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冬天的餐桌上少不了一盘热气腾腾的乱炖。猪肉、白菜、土豆、粉条，统统放在大锅里，乱炖一气。乱炖，好像有点不管不顾、随它去吧的意味，但炖出来的味道却是出人意料的好。
　　不知道乱炖这道菜是怎么“发明”的，在我的想象中，应该跟“珍珠翡翠白玉汤”的由来差不多。总之，乱炖不是什么精致的菜肴，不了解的人听上去有点粗制滥造的意思，所以它也登不上大雅之堂，完全是妈妈做的家常菜。
　　没有乱炖，不成冬天。你能想象出来吗？屋外天寒地冻，屋里温暖如春。没有哪个季节能像冬季一样，让我们格外感受到家的温暖，也更深刻地体会到家的含义。记得小时候，父亲在外上班，冬天的夜来得早，天刚擦黑，母亲就开始准备晚饭。她“当当当”地在案板上切白菜、土豆、萝卜，一会儿功夫，各色冬储蔬菜在案板上堆成了一座小山。接着，母亲洗好粉条，偶尔会放点猪肉。一切准备就绪，母亲把一口硕大的铁锅放到炉火上，炝锅之后，把食材一股脑放进去。乱炖开始了，锅里的菜很快“咕嘟咕嘟”作响，很快就熟了。
　　父亲回家后，母亲把一大盆热气腾腾的乱炖端上餐桌，一家人开始大吃起来。乱炖实在是好吃，味道浓香，百吃不厌。如此“粗线条”炮制的食物，味道为什么这么好？我觉得是因为在炖的过程中，实现了“味道大融合”。旺旺的火炉上，土豆、白菜、萝卜、豆腐混合在一起，它们本是各不相干的。在逐渐加热的过程中，食材收敛了自己的性子，以服软的姿态，开始接纳其它味道。白菜中有豆腐的浓香，土豆中有白菜的清气，粉条中萝卜的爽口……各种味道倾情释放自己，同时又吸纳其它味道，所以乱炖呈现出妙不可言的浓香之味。吃起来，总会有五味俱全之感，使得味蕾有了层次感。我觉得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乱炖一吃周身暖。我们每人盛上一大碗，大快朵颐，不在乎吃相，任凭屋外寒风呼啸，一碗乱炖足以慰平生。一大锅乱炖，每每都要吃个底朝天。乱炖如此“豪放派”的做法和吃法，恐怕只有北方才有。
　　吃了多年乱炖以后，我再品味“乱”和“炖”两个字，觉得别有意趣。乱，不是杂乱、胡乱的意思，而是繁多的意思，相当于“乱花渐欲迷人眼”中“乱”的意思。炖，跟炒不一样，不是即刻而成，需要时间熬煮，所以会呈现出别样的味道。如今食材如此丰富，乱炖可放的菜品更多了，鸡鸭鱼肉，各色蔬菜，粉条火腿，虾丸蟹棒，豆腐毛肚，可谓是荤的素的应有尽有，炖出来味道更加香浓。
　　这些年，我也吃过南方的菜肴，量少而精致，有些还颇有艺术性。但在寒冷的冬天，任何菜肴都不如一碗乱炖来得暖肺暖心，舒服熨帖。
　　（马亚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