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单凤婷

　　最近一段时间，母亲迷上了攒快递箱子，大大小小的箱子在客厅摞起来，担心打底的大箱子不稳当，她还把我淘汰不穿的小衫、鞋子放在里面。我跟母亲说要学会“断舍离”，不用的东西就是负累，要给自己一个相对舒服的生活空间。她却说这是你网购的成绩，摆放着显热闹。
　　老人对过往的事情念念不忘，我能理解，可对不再穿的衣物恋恋不舍，我不能接受这种思维逻辑。比如我们家做菜时用的黑铁锅，现在母亲拿着吃力了，我的意思想把它扔掉，可是母亲说这个锅还挺好呢，这么多年来用着顺手也有感情了。
　　我和母亲争辩得面红耳赤，两人谁也没说服谁，我气鼓鼓地摔门而去。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走着走着到了家附近的花鸟鱼市。一处卖鱼食的地摊很火，一会儿的工夫，六个人一个挨着一个分别买了三五块的鱼食。我站在地摊前，发现鱼虫不受待见，而那大拖盘里的颗粒状鱼食和装在泡沫器皿里的小鱼很走俏。
　　我好奇地打听一位刚买鱼食的阿姨，这个叫什么名字？阿姨温和地说：“它们叫蹦蹦。我家鱼缸里有五十多条火炬鱼和三十多条熊猫鱼，每天要喂一块多钱的蹦蹦，我喜欢看放进鱼食时那些鱼蜂拥而上的可爱样子，旺盛的生命力跟人一样热闹，有生机。”
　　“鱼崽长得很快，小一个月就这么大了。”阿姨用大拇指和食指丈量着鱼的长短。顺着她手的灵动和脸上那份喜悦，我仿佛看到了海底世界，也似乎听到了张雨生的《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天彻底黑下来，昏黄的路灯打在地摊上。密密麻麻的蹦蹦和小鱼在水中愉快地嬉戏游弋，即便它们也许知道下一刻就会成为鱼的腹中之物，但此刻依然享受着自由自在的快乐。
　　瞬间，我醒悟到了什么，母亲舍不得丢弃的东西，或许是想在短时间内依托它们来表达内心潜藏的仪式感。又或者母亲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提醒我无节制的网购？每个人的观点不同，我为什么要出言顶撞老母亲呢，因为潜意识里觉得安全的关系，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我加快了脚步往家走，在这个秋冬之交老年病容易复发的季节，在每一个明天，我都要做个孝顺女。
　　手机“唧溜”一声，母亲发来微信：饭做好了，回来吧，你说的断舍离有道理，我听你的。我忽然就泪涌眼眶，为我没能读懂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