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熬
2021年12月15日
字数:791
版次:04
□ 李柏林
冬天呵气成冰,人们害怕食物凉得快,会选择熬煮的方式,而往上散发的烟火气,好像才代表着冬天的活力。
小时候的冬天,母亲害怕菜被冻死,会把地里的白菜都摘回来,头朝上竖着堆在屋子里。一个接一个,好像一个个虔诚的信众。
晚上,母亲会用炉子煮一个小火锅,我们一家人坐在四周,边熬边吃。白菜在锅里不断地熬,直到软烂可口。
有时候,火锅里也会放别的东西,比如绿豆丸子、萝卜。那时我觉得,火锅真是人间美味。
可是总不能天天吃火锅,冬天更多的时候,是熬粥。
有时候是豆子粥,有时候是白米粥。把粥放在炉子旁,我在旁边看着。等到粥开始翻滚的时候,封上炉子下面的眼儿,掀开一半锅盖,再用小火炖上半个小时。
我看着那些米粒在我面前翻着花,跳着舞。屋外寒风呼啸,只有粥在唱着温暖的歌。好像我们之间有着无声的对白,它说太难熬了太难熬了,我说再坚持一会,马上就要成功了。
熬好的粥,香味四溢,温暖了整个冬天。
而那时候,我最喜欢的是寒假去姥姥家。临近年关,姥姥知道我爱吃猪蹄冻,所以在我去后,都会炖猪蹄。
我在低矮的厨房里,看着炖猪蹄的炉子发呆。很多次,外面都下了很大的雪,而我的心,如落雪一样虔诚的等待。猪蹄像是关在一个黑暗的笼子里,不断地将自己打碎,磨烂。姥姥把勺子伸进汤里,搅一搅,肉就从骨头上脱落了,空气里全是猪蹄的香味。
熬好时,已是黄昏,姥姥把汤放在院子里。猪蹄也好像在天地之间,参禅,顿悟,最终,把自己化为猪蹄冻。
虽然吃起来冰冰凉凉,好像吃进去一个冬天,可我还是非常迷恋。
熬粥也罢,熬汤也罢,都是一个熬字。如今,我反而没有时间,去看一碗粥如何叹气,一锅猪蹄怎样历经煎熬。
熬像一个中年人,已经过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所以变得成熟稳重。只有熬,才能让一个人学会迂回,他再也不忌讳别人的眼光了,你只管盖上盖子,给他时间酝酿。
可是熬出来,就是一锅鲜美的汤。
在冬天,万物皆熬。想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在冬天独自熬着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