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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带我看录像
2021年09月22日
字数:1,395
版次:04

□王纪金


  大概是1984年,我家所在的县城里涌现了许多录像厅,走在街道上,时不时可以听到录像厅里传出的“嘿嗬”的打斗声。那时的电影票三四毛钱一张,这个价格让人有点望而却步了。而录像票相对来说便宜,五毛钱一张票,却可以连看五部片子,几乎可以看一整天,真可谓过足瘾。
  父亲是个农民,副业是打爆米花。他经常在山区打爆米花,出去一趟往往半个月。我最喜欢父亲挑着爆米花机回家的日子。爆米花机的风箱上面,有个小抽屉,里面放着一些零钱,父亲将那些零钱清点完后,总是故意留下些一分两分的硬币。我非常开心地清点着那些硬币,翻来覆去地算,总数有三四毛呢!我小心地将这些零钱放在储钱罐里。
  父亲挑爆米花机回家,几乎都是周六。放下挑子,父亲就去理发、洗澡,然后换上浆洗得笔挺的衣服,那时的父亲最帅气了。周日的上午,父亲就骑上他的“长征”牌二八大杠,带着我去县城看录像。那时候,学生周日休息,老师们布置的作业很少,周六晚上就可以做完。那时的乡村机耕道是土路,总是坑坑洼洼的,雨天多泥泞,晴天多灰尘。但是父亲年轻有力量,坑洼不算个事。骑着车,他时而吹吹口哨,时而加快蹬脚踏。我坐在后架上,心情愉悦。
  我们上街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看一天的录像。录像厅每天放五部片子,循环放映,每部一个半小时左右,五部放下来要七个半小时。上午八点钟,录像厅刚开门不久,里面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我们能挑到顶好的位子。录像机里播放的片子是彩色的,我的心情也是彩色的。所看的片子大多是港台片,武侠片居多,然后是警匪片。
  看录像的人,几乎都是男性,有时也会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她们是跟着男朋友来的。录像厅里的空气不太好,有人在里面抽烟,尽管排风扇开着,烟味还是很浓。卫生间与录像厅隔得较远,设施简陋,但尿骚味还是会飘进来。录像厅里没有空调,只几台大吊扇,天热时,汗味也是比较浓烈的。然而,空气的浑浊,丝毫不影响我们看录像的热乎劲。
  我们上午八点买票进去,看完五部片子,就到了下午三四点,我和父亲都已经饥肠辘辘了。从录像厅出来,父亲赶忙带着我来到炒米粉的小摊,点了两盘放肉丝的炒粉。香喷喷的肉丝炒粉端上桌,对人产生一种强烈的视觉和味觉冲击,那一瞬间,我的肚子更饿了!一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后,父亲还会给我买一瓶汽水喝。
  路上,我和父亲时不时讨论着录像中的故事情节。而这,不就是很好的亲子活动吗?我现在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扪心自问,我陪儿子玩耍一整天的次数多吗?很少很少啊!
  父亲文化程度不高,历史朝代常常搞不太清楚,我经常给他辅导历史知识,什么“唐宋元明清”啦,什么“北朝十六国,南朝宋齐梁;南陈被隋灭,杨广输李唐”啦……还真的要感谢当时的小学老师,他们经常会给我们讲一些有意思的课外知识。
  父亲骑着二八大杠载着我,在县城里转了转,买了点猪肉、猪肝、豆芽、豆腐之类的,就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进入初中以后,我学业稍微忙了一点;父亲为了家庭生计,明显地更忙了:我们再也没有一起进过录像厅了。我读初二时,我们家终于添了一台黑白电视机,我们可以一家人团聚在家里看电视了。
  时光一眨眼,已过去三十多年,我的脑海中却时常涌现父亲骑着二八大杠带我上街看录像的温馨画面。阳光温和似水倾泻,路旁的金鸡菊开得正盛,如一只只黄色的蝴蝶姿态蹁跹,空气中氤氲淡淡芬芳。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在乡村机耕道上缓缓行驶。父亲吹着口哨,旋律很好听。我闭着眼睛,仿佛生而有翼,轻盈飞翔,披着清风、阳光与质朴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