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来森

　　河岸，森林一片。
　　进入季秋，树叶枯败，开始凋落。而秋风，则加剧、加速了木叶的凋零。
　　风吹木叶，也是树叶凋零的极致之美。树叶，变黄了，败了，但要真正凋零，还得需要一阵阵、一次次秋风的吹送。
　　我喜欢看风吹叶落的景象。
　　而每次看秋风吹叶落，所呈现的那份飘洒的景象，就情不自禁地想到屈原《九歌·湘夫人》中的那两句诗：“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壮观而华美，秋天里最美的一道风景。
　　其实，秋风吹落叶，风小风大，各具其美。
　　风小，则林静。树叶的凋零，通常是零碎的、疏落的，很少呈现纷纷扬扬，漫天飞舞的景象。一片一片地落着，几片几片地落着，仿佛不经意间，仿佛那些树叶，只是结伴而出，玩一场有趣的游戏。其姿态也美，飘飘然，轻柔、舒缓，速度极慢，似有丝丝缕缕的牵挂，内心储了诸多的不忍，于是，再回首，再回首……
　　此时，你若行走林中，便会常常遭遇落叶的亲昵。落于头顶，落于衣衫，甚至于，一伸手间，一枚落叶就落在了你的手掌心。不经意间，望向地面，你会发现，地面上已然落叶满地，尽管是稀稀落落地布散着。
　　落叶真黄，黄如金箔。每一枚落叶，都是一只曼舞的金蝴蝶。
　　秋风大起，摧枯拉朽般。那些早已等待在水岸边的柳树，柳叶哗然而下，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倾泻一般，在风中飞舞，在风中纠缠，最终，纷然落于地面、水面。那个落叶凋零的场面，有一种混乱感，也有一份惊艳感。其它的落叶树，也有着同样的表达，只是不似一棵柳树那样的齐整，那样的齐刷刷的凋零。此时，满树林都成了落叶的世界。枝条摇晃、呼啸，落叶飞扬、碰撞，鸟儿惊飞，在林间尖叫、翅舞，扑棱棱，振翅不已。
　　最后一场大风，常常会发生在夜间。
　　第二天早晨，你走进树林，就会发现，大片的树林，树叶殆尽，本来的密集、繁稠，一下子干净了、空旷了。众多的鸟巢，完全裸露了出来；鸟儿们栖止枝头，在瑟瑟秋风中，羽毛扎煞，表情呆木，仿佛惊魂未定。树林中，只剩下赤裸裸的枝条，一根根，倔强地戳向冷碧的天空。
　　再看向地面，地面上落叶堆积，整个树林，都弥漫着落叶弥留的气息。
　　树林，进入了“枯静”的生命境界。进入了“寒林”状态。而“寒林”，对于一片树林来説，其实，就是一种休养生息——枯寒中孕育着生机，生机，在为另一个春天准备着。
　　风吹木叶，季节的演绎，美的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