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有清霜
2024年10月14日
字数:1,074
版次:04
王同举
秋深了,霜就重了。
晨起,放眼四望,村庄处处都是白花花的一片,像是泼了一地的盐。枯黄的树叶上结满了洁白的霜花,低矮的草丛里缀满了晶莹的霜粒,屋顶的青瓦片上也蒙了一层霜。
霜重了,山也瘦了。
“秋深山有骨”,山瘦下去了,展现出粗犷的山脊线条。秋风劲吹,众草枯黄,草矮下去了,露出几块奇形怪状的石头,颇显得有些突兀。山林里,不时有松果跌落,松针也纷纷告别枝头。不出几日,松针落尽,光秃秃的枝桠直挺挺地伸向天空,山野更显空旷寂寥。枫叶愈发红了,边缘尚透着浅浅的青绿,红绿间杂,相映成趣,尽显大自然色彩的驳杂。山坡上,有几棵高大的柿子树,老干虬枝上还残留着几只柿子,灯笼似的在风中摇摆,似乎在与深秋作最后的抗争。
寒霜过后,田野呈现出一派凋敝的景象。垄上的草黄了,无边的鹅黄肆无忌惮地漫向天际。垄沟已干涸,裸露出灰褐色的泥,喧哗奔腾的水流声已成为记忆。旷野沉寂下来,不再似往日那般喧闹,能清晰地听见秋风掠过草丛的声音。谷物已入仓,秋收后的稻草人守在田头。虫鸣已渐渐远去,鸟儿也纷纷隐藏了行迹。
“霜降杀百草。”一场霜降,大多植株将生长的渴望潜伏起来,静静地等候下一轮勃发的召唤。麦田里却不一样,麦苗傲然迎风摇曳,依然生机盎然。太阳出来了,挂在麦苗上的霜粒融成了水,顺着麦苗根部渗入泥地里。麦苗吸足了水分,愈发精神起来,它用一片耀眼的青绿,给暮秋的田野增添了一份灵动和生气。
霜降前后,父母都要在菜园里忙碌一阵子。辣椒熟了,母亲把它们摘下来,结成串,一串串地挂在屋檐下。红火的辣椒像一只只小灯笼,它们用喜庆的红色,把农家的日子照得亮堂堂的。白菜畏寒,父亲用脚把白菜根部的泥踩实,然后细心地把白菜一颗颗卷起来,绑上草绳防冻。红薯起出来了,品相好的入窖越冬,挑出那些被锄头损坏了的,洗净了磨成粉。蔬菜大多禁不得霜,白萝卜是个例外。“十月萝卜小人参”,经霜后的白萝卜脆甜可口,可以当水果生吃。我特别喜欢吃霜打后的白萝卜,剥了皮就急不可耐地往嘴里送。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霜华入了诗,就多了一份别样的意趣。“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一轮新月高悬,板桥被一层薄霜所覆盖。霜雪上,一串足迹延伸向远方。孤月冷霜,引发了诗人温庭筠的羁旅愁思。面对霜降,不同的心境,不同的人生际遇,会有不一样的感慨。在草木零落、万物萧瑟的霜降时节,苏轼看到的却是木莲花的坚守,由此感叹道:“千树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酷霜也掩不住生命的坚韧与律动。
霜降,是秋天的最后一次回眸,时序给秋天画上了一个明澈而亮丽的句号。霜降过后,就是立冬,接着是小雪、大雪,围炉闲坐的日子也就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