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情趣
2024年07月31日
字数:1,537
版次:04
潘春华
夏天是昆虫欢唱的季节,它们虽然生命短暂,甚至被讽为“夏虫不可语冰”,却足以点缀夏季,丰富人间情趣。
夏天晓于视听之首的昆虫莫过于蝉,也就是俗称“知了”。当“绿树新蝉第一声”时,火辣辣的盛夏就正式来临了。初伏天的蝉声最高亢清亮,一蝉起音百蝉齐鸣。早晨,一听有聒耳的蝉声,不用问,今儿准是大热天。
蝉声特别能打动诗人的心扉,“泉溜潜幽咽,琴鸣乍往还。长风剪不断,还在树枝间”,这是一种意境。躺在南山的绿荫下,望着荫亭的古槐,这时蝉声正在欢噪,像海潮般冲击你的耳鼓,这又是一种意境。
捕蝉是过去那个年代男孩子们都擅长的事儿,午后约二三玩伴,肩扛一根粘有黏面筋的长竹竿,头顶烈日,伴着蝉声去捕蝉。蝉儿是十分机敏的,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即停止鸣叫,一旦发现不妙,就立即逃之夭夭。决定捕蝉的成败,是在蝉停止鸣唱后的那短暂的几十秒钟,必须屏声静气,不去惊扰有所警觉的蝉,然后迅速黏住它的翅膀,才能成功。《庄子·达生》中以楚国驼背老人粘蝉的故事说明凝神、虚静、空明,大概也是有感于此吧。
蝉儿之外,便是蜻蜓。蜻蜓是捕食蝶、蛾、蜂等昆虫的高手,历代文人雅士对蜻蜓情有独钟。宋代著名诗人杨万里以蜻蜓为题的诗词《小池》曰:“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近现代杰出美术家朱宣咸以蜻蜓为题,创作了中国画《小荷才露尖尖角》,生动形象地反映了自然与人构成的诗情画意。
盛夏时节,只要天气闷热,稍微有点雨意,池塘边,树丛下,院落里马上便会飞来数不清的蜻蜓,忽而飞向东,忽而飞向西,速度极快。孩童捉蜻蜓的乐趣,丝毫不逊于捉蝉,手持一把破蒲扇,随着蜻蜓来回挥舞扑打,一扇一个准,不一会儿就扑下一大把蜻蜓。蜻蜓是家鸡的最爱,孩儿们便将捕得的蜻蜓用线串起来,逗得鸡儿满院跑。
蜻蜓之外,还有金龟子。金龟子如蚕豆般大小,背面似铠甲,呈铜绿色,有光泽,飞时鞘翅有栗色反光,十分好看。金龟子通常爱在榆树、女贞、桃树、梨树的枝干上觅食,不像蝉那么警觉,极易捕捉,捉来的金龟子用细棉线系其颈部,一手抓牢线头,一手捏住金龟子背部,倘若手一松,金龟子就顺着手中的线飞起来,给孩子们增添了几分乐趣。
除了金龟子,就是蝈蝈了。盛夏,蝈蝈发出悦耳的鸣叫声,因此称之为“叫蝈蝈”。 孩提那时,几乎家家户户的窗前屋下都见过蝈蝈的身影。在热得黄汗淌黑汗流的炎夏,周边山区的农民便将捕捉来的蝈蝈装在一只只拳头般大小的竹笼里,头戴一顶草帽,肩搭毛巾,挑着一担担蝈蝈进城,不用叫卖,一路聒耳叫声,就吸引众多孩童围观购买。蝈蝈售价甚廉,移天籁于家中,精心饲之而昼夜聆其声,为其乐也。
蝈蝈喜食南瓜花、丝瓜花,孩童们便三五结伴去郊外采摘。将采回来的丝瓜花插在竹笼子上需小心翼翼,有时候,蝈蝈会张牙舞爪,露出大板牙,吓唬接近它的人。盛夏,疲于暑热的人们都横七竖八地架起床板竹榻在树荫屋檐下午休,几家笼子里的蝈蝈像值班打更似地,不紧不慢地聆唱几声,心中自然溢出些许清凉与惬意。
孩提时印象较深的还有金钟儿。饲养此虫,须将雌雄共置于磁罐中,架隔香蒿,喂以毛豆和酸梨,长夜振翅,其鸣声清越奇特,借磁罐共鸣而音若钟声,沁人心脾,故称金钟儿。
至于夏虫,我还思念那小小的萤火虫。“轻罗小扇扑流萤”。夏夜,清风徐徐,蛙鸣阵阵,正是萤火虫最多的时候。这些小精灵们,提着碧绿莹亮的小灯笼,在蓝幽幽的夜空下,无声无息地游荡。孩子们无事可干,便去户外草丛中捉萤火虫。捉萤火虫不需要任何工具和技巧,萤火虫的飞行速度很慢,在黑暗中特别容易分辨,飞近时手一捞就可捉到。捉多了,便找来一个广口玻璃瓶装进去。回到家,睡觉前带到蚊帐里,欲借萤火虫发出的微光翻看小人书,但未能达到可照亮书本的程度。所谓“囊萤夜读”,估计是表达一种刻苦读书的精神吧。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绿幽幽的光芒仍在睡梦中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