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启智

　　春夏之交，一种非常熟悉的鸟鸣时时传来——“豌豆拔过，割麦插禾”。也有说法为“阿公阿婆，割麦插禾”。
　　“豌豆拔过”应该就是布谷鸟。催收催种仿佛是它与生俱来的使命。小时候，每听到房前屋后这种鸟叫声，母亲就会说：“‘豌豆拔过’催工，‘双抢’季节到了！”布谷鸟开始叫时，春季的豌豆已经收获。“双抢”指抢收抢种，在我老家即为“割麦插禾”。庄稼人收割完麦子，紧接着又要插秧。“双抢”是一年四季中农活儿最忙的时节。农谚道，“麦黄一晌”。在烈日烘烤下，麦子只要一个晌午就要熟透，必须赶紧收割。不然，麻雀可能光顾偷吃，麦穗枯黄后还会自动脱落。麦子收割完毕，庄稼把式们须趁热打铁，犁田、耙田、耖田，然后插秧。
　　四五月份，无论是在北方老家，还是在南国疆土，昼夜都能听到“豌豆拔过”叫声。而且，此鸟非常通人性，为了让东西南北的人们都能听懂，它的叫声谐音听起来是普通话声调。它清晨鸣叫，好像催促人们不要贪睡，“一日之计在于晨”；上午和下午连绵不绝，就像提醒人们不要懈怠，要再加把劲儿；中午，是在告诫人们，今天时间已经过半，要珍惜光阴；晚上仍不知疲倦鸣叫，意在劝说人们早睡早起，别误农时……
　　就在布谷鸟殷勤催收催种同时，“背背笼”鸟儿在为它“敲边鼓”，呐喊助威，叫声就是非常连贯紧凑的“背背笼”“背背笼”，鸣叫两声，歇息片刻，又周而复始。它好像提醒助力抢收的老人和孩子，赶紧背上背笼，到田地里拾麦穗，要让金黄的庄稼颗粒归仓。
　　有时，“豌豆拔过”叫声近在咫尺，好似忧心如焚，对庄稼人耳提面命；有时，“豌豆拔过”从稍远处发出，铿锵洪亮，语重心长；有时，“豌豆拔过”从远山传来，像是长辈即将远行，对晚辈殷切寄语，谆谆教诲。除了落在树上或丛林鸣叫，布谷鸟还于空中巡回“广播”。一只布谷鸟，形同一只鸽子，但没有鸽子那样丰满，快速扑闪翅膀，在云朵下面飞翔。“豌豆拔过，割麦插禾”的叫声，如同甘霖从高天洒落。
　　不管是老家的父老乡亲，还是其他地方的人们，大家都无一例外喜欢布谷鸟，喜欢它欢快悦耳的叫声。我想，这与劳动人民吃苦耐劳的品质关系密切。“五黄六月不晒背，十冬腊月活受罪”“辛苦做了快活吃”……这些朴素本真的生活经验与生活理念，告诉乡亲们，也告诉千千万万劳动者，勤劳是幸福生活的源泉。
　　“豌豆拔过，割麦插禾”，是布谷鸟对世间农事的认知、对劳动者的关注，而情不自禁发声，还是人类意愿于特定物候现象上的寄托？又或者，它就是一种单纯无实义的鸟呜，只因人们对它赋予了主观想象？不管怎样，布谷鸟都以催耕催种的使者形象存在于世人心目中。“豌豆拔过，割麦插禾”声声鸣叫，既是父老乡亲勤劳意识、勤劳认知、勤劳习惯的直观投影，也是人类观察自然、亲近自然、顺应自然乃至崇尚“天人合一”的生动镜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