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喜斌

　　我们家种了一棵石榴树，是70岁的老父亲从集市上买来的，花了3块钱，被母亲数落了3天：“不过日子的老头子，咱们家的树还嫌少吗，还是你的钱多得没处花？”父亲只是笑而不语。
　　父亲没有文化，但是只要与种植有关的知识，他能倒背如流。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石榴树种在我家西屋窗户前靠西一点，栽种时父亲提醒：“种树不能正对着窗户，容易得眼疾！”想起秋季结满硕大酸甜的大石榴，我隔三差五就给树浇水，没有间断。第一年结了20多个石榴，串门的东邻王大娘吃完后还拿了两个走，不住地夸赞：“还是人家老赵家风水好，种什么长什么。”
　　两年后，我上了大学，每学期放假回家，母亲都要为我宰鸡宰鸭，鸡鸭的羽毛和肠肚骨头都埋在石榴树根部。石榴树的叶片更加翠绿，花朵艳如烈火，果实鲜红透亮，不仅美观，还蕴含着丰富的营养价值，不啻农家院落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偏偏赶上这年雨水大，石榴果结的不少，就是都裂了。父亲说：“石榴树喜欢油沙土，适宜石灰质土壤生长。石榴开裂还与昼夜温差大，果实膨大期间施肥太多，缺少微量元素，采收不及时有关。”母亲悻悻地说：“感情种树还有那么多学问。”
　　为了解除母亲疑心，我和父亲把石榴树根部的陈土移走，培植沙白土，每层放上草木灰，第二年石榴结了很多果子。这一年10月份，二哥家生了儿子。一大早把消息告诉我们，父亲说：“石榴多子，代表着子孙满堂，寓意着家庭的繁荣和生命力的延续。老二家多年求子成功，就是得了石榴树的际！”母亲在一旁笑道：“这么说来，生了宝贝孙子也有你的功劳，真会为自己脸上贴金。”父亲从来不反驳母亲，过了两天，他又从集市上买来一棵石榴树根，栽种在前院。他说：“这么吉庆的树苗，我们就要多种些，让咱家的香火更旺些！”
　　大哥和我们分家单独过日子后，生了三个孩子，老三是个宝贝疙瘩。不知何故，3岁的时候总是闹肚子，大嫂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说吃石榴可以杀菌，清洁肠胃，治疗肚疾。她让大哥把后院那棵长势茂盛的大石榴树移到他家去了，不过不知什么原因，石榴树没有活过来，死了，宝贝蛋的肚子照样痛。还是老爷爷带着孙子去了一趟市医院，医生反复检查了几遍说没什么毛病，回去给孩子穿暖和些就好了。真如医生所愿，孩子再也不肚子痛了。这年我带着孩子回家，本来盼望回家吃石榴的孩子没有等来爷爷的大石榴，还哭了一阵子。我埋怨道：“大哥也是，不就一棵石榴树吗，从集市上买一棵不行了，值当地把这么多年的树挪走吗？”
　　父亲说：“他们也是为了孩子好。”这年冬天，父亲走了。
　　又过了一年，第二年春天，被移植走的石榴树坑里，长出了新苗。全家人高兴得不得了。四邻八家也来祝贺说：“这是老赵头舍不得离开你们，他要看着你们家幸福长久，延续香火。”
　　如今，每当我看到那棵依然健在的石榴树，心中都会涌起一股暖流。那不仅仅是一棵树，更是一段岁月，一份记忆，一份家的温馨和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