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蕙利

　　作为一种百合科多年生草本植物，说起薤之俗名，多到数不清——团葱、野蒜、山蒜、沙蒜、苦蒜、茆蒜、小蒜、小根蒜……在吾乡，同样鲜有人会使用“薤”这个古奥的大名，而是送了它们一个朴实的名字——野葱。
　　从乡间走出来的人，对野葱多不陌生。有着随遇而安个性的它们，不仅在山坡湿地、田边草丛，随处可见，甚至连河堤的乱石缝里也有其踪影。
　　这种上截绿，下截白的植物，好似葱、韭、蒜三者的结合体。露出地面的叶子，青绿细长如韭，却又不像韭叶那般扁平有棱，而是圆而中空类似葱叶。埋在土里的部分，则仿佛单瓣的蒜头。
　　在寒冷的冬天里，它们不声不响地在泥土里萌芽。开春后，就当原本灰冷的天空，被轻柔雨水刷洗成瓦蓝，迎风铺于头顶之际，野葱便跟着猛醒过来。纷纷顶破身上盖了一冬的软泥被，探出头来，青嫩嫩地在暖阳照耀下，于春风梳理中，快活摇曳。
　　不几天，它们便日益长高，开枝散叶，颜色也由嫩绿，到鲜绿，再是深绿，与周遭那些争相生长的野草、野花、野菜一起，将大地点缀得生机无限。这可喜坏了偏好这口的乡间孩子们，一个个约好伙伴，拿上镰刀，挎着竹篮，一路追逐嬉闹着去地里挖野葱了。
　　这季节，地里争相生长的野菜多得很，诸如荠菜、马兰、枸杞头等，但要数野葱的味最浓郁、最清香、最鲜嫩，也最难寻。因为在各类绿色植物中，它们至为纤细柔弱，夸张点说是细如发丝，加之悄然生长，不仔细看很难与野草区别开来。
　　这种细叶交错的野生植物，生长最多的，是开垦过的野地，这里的野葱相比路边地旁的更绿，也更粗壮。而生性友爱团结的它们，喜欢扎堆生长，只要寻得一棵，就会在周边找到一大片。
　　每每觅到一片中意的野葱时，简直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走上前，蹲下身，先小心翼翼地将杂草分开，再用铲刀掘开边上的泥土，选中最粗壮的茎秆，左手紧贴根部轻轻攥住，稍稍用力往上一拽，一小撮野葱就被拔上来了。数一数，约有十几根。
　　通常无需多久，便能挖上大半篮。眼瞅着这春天的原野、物候与大自然赠予的“意外之财”，伙伴们个个喜上眉梢，开心地吹着和暖的风，带着份小小的炫耀，返回家中。
　　“盈筐承露薤，不待致书求。束比青刍色，圆齐玉箸头。”每至当令的时节，一到饭点，炊烟四起间，最诱惑人的，当是随着温暖春风四处游走散发的野葱香味。
　　既有韭之鲜美，又含葱、蒜那种别致清香；虽野性未泯，却并不粗野的野葱，因气味浓郁，一般不当主菜，而多作为调料伴随其他食材一起下锅，或煮或炒，使之独特风味融入到菜里。也可用之熬粥、烧汤、凉拌等，都是给予味蕾的新嫩与鲜美。
　　野葱长得快，也老得快。不知不觉，它们已呼啦长到了中年。茎叶青灰的它们，气味变得十分刺鼻，原本的特有清香，仿佛随着早春的灵气一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