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安顺

 

图片选自王道中《白描花卉草虫集》

　　小暑那天，朋友晓彤来我家时，带来他临摹的一幅画，题名《精描花卉——卷丹》。他告诉我，卷丹，又名山丹丹花，卷丹百合，是百合花的一种。他还说，它的别名很多，有虎皮百合、倒垂莲、药百合、黄百合、宜兴百合、南京百合，日文名称更奇怪，叫鬼百合。我看那画，画在熟宣纸上，他说他用小白云毛笔勾线，用中白云小楷笔染色，蘸清水洗笔，所用的国画颜料有花青、藤黄、胭脂、钛白、硃砂等，还用墨汁调色，纸巾吸水，整整画了三天，才出此画。
　　晓彤自称清峡画人，擅长国画，通晓西画，从事绘画教学30多年。我说，看了他的卷丹作品，感觉那花色，浓艳似火，姿态肆意，有野性之美，张扬之态，忘情之趣，还有点儿清凉之意。他听了笑着说，他是临摹王道中先生的作品，原画题名白描，他改为精描，就是笔法外露以合其形，而染色后，也有新意，就是画如真，形逼真，色红艳，情态天成，趣在于形，质在于色。我听了，笑着说，小暑卷丹，好一幅画，是送给我的，还是给我看看，沾点儿清凉的快意，愉悦一下心境？他说，都成，只不过那卷丹花，他家里也栽植了，是从山里挖到院子里的，临水而开，非常美丽。也正因此，他喝着盖碗茶，才画成了此画，那是赖生活所赐，从生活里来，又回到生活里去，才能觉其意味，品其艺境，乐其情志！
　　我听了说，我知道百合，却第一次听说卷丹，才知道它是百合的一种。我还说，百合是宜兴特产，获国家地理标志，称太湖之参，在夏季小暑左右收获。他听了说，百合性味甘，微苦而平，可入药，滋阴去火，清心安神，美容养颜，清热凉血，主治肺燥、肺热或肺热咳嗽等病症。我说，是呀，有位女友常年吃百合，50多岁了，活得容颜焕发，像30岁的年轻人。我还说，百合品种很多，听说过水仙百合、香水百合、山丹百合等，那鲜百合可以做甜品，如百合银耳羹，还可炒菜，如西芹百合。他听了说，卷丹也一样，著名医药附方很多，有卷丹固金汤、知母汤、地黄汤等，见之于《金匮要略》，说它药用价值很高，但不能大量食用，食多了会伤肺气。
　　他说着，指着那幅画对我说，那卷丹花，有六个花苞，开始由绿色的花苞慢慢变黄，再变成橙黄色、橙红色时，它就要开花了。它开出的花瓣，蜡质，僵硬，颜色漂亮，花型奇特，每朵花儿，有六个花瓣，花瓣上点缀胭脂色斑点，像朱砂美人痣，颜色协调，美丽动人。那六片花瓣，翻卷起来时，只在一瞬间。更有趣的，手指头粘上它的花粉，涂抹指甲上，会变成了美人甲，香皂也活不净，指甲上总留有胭脂红。我听了说，卷丹花，形与性，阴阳互补，浑然天成，才有了画意，美境。他听了说，卷丹一词，常让人想起丹青，那绘画的丹青，并不是卷丹，却一样可作绘画的颜料。
　　那天，他指着画上一首题诗说，这是浙江嘉兴的画家、诗人吴藕汀的诗，诗名《竹枝词·小暑节候图题画》，收录在他的《廿四节候图》画集里，集中有诗、画、款、印等，配图精湛，与诗文相得益彰，让人耳目一新，赏心悦目。说着，他高声朗诵那段题诗：“水晶肉露醉中颜，一骑红尘诬玉环。小暑卷丹同百合，太湖湖上弁山间。”他说吴藕汀，号药窗、小钝、信天翁等，自幼过着左琴右书的生活，家有红霞楼，在鸳鸯湖畔，与南湖烟雨楼遥遥相映。晓彤还说，吴藕汀临摹众家，取其菁华，不以学像古人为满足，力参己意，以“拙”为归，被人称为“你画杜造”之笑谈。他说着，笑笑告诉我，他在画中题此诗，是取吴藕汀先生的画意诗境，以感怀他写画于南林鹧鸪溪上的“小暑卷丹”，百合清香，太湖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