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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食堂
2021年10月20日
字数:1,325
版次:03

□ 张金刚


  我深爱的“深夜食堂”,远没有影视剧里那般安静优雅、故事满满,也未必真是只在午夜才会光顾的街头店面。
  深夜食堂的最初记忆,是儿时漫漫冬夜里的那个煤炉。一家人,或与串门的邻居,围炉烤一圈花生、红薯、南瓜籽、馒头片,喷香热乎地闲吃占嘴儿,打发时光。后来,我家厨房,便是我的深夜食堂。写作或加班至深夜,自己为自己煮一碗清汤挂面,或是妻为我蒸一碗香油醋拌鸡蛋羹,哪怕仅是扣在锅里单为我留的温热饭菜,也算是一种犒赏。夜静静的,胃暖暖的,情热热的……
  而更多的,深夜食堂似乎与辛苦、孤寂更相配。
  工作正紧的那段时光,常与同事或干脆一个人,忘食加班熬至午夜。当两耳能听到钟表的“嚓嚓”声时,肚子也开始“咕咕”乱叫。停下手中的活儿,烧开水,泡一桶方便面,红烧牛肉、麻辣排骨、番茄鸡蛋、鲜虾鱼板、老坛酸菜……各种风味轮番上阵,再配上榨菜、火腿,一叉一叉填入胃里,连汤也喝个精光。虽谈不上健康,却也滋味十足。聊以自慰过后,继续在满屋弥散的方便面味道中,在铺了满桌的文件堆里,盯着电脑,绞尽脑汁。
  若结束得早,我也会寻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或尚未打烊的餐馆,喂饱我这只苦哈哈的加班狗。拣临街的玻璃窗前坐下,要一份暖心暖胃的馄饨,来一个半肥半瘦的火烧,配一碟小咸菜,默默地一口一口吞下;偶尔望望窗外昏黄的街灯或零星驶过的汽车,是享受加班结束的释然,还是品尝孤独无奈的苦涩,也只有体验过的人才会懂得。
  生活渐好,岁月渐长,我的深夜食堂渐渐热闹、熙攘起来,却又渐渐安静、平淡下来。
  曾为扩大朋友圈,在朋友、朋友的朋友的引荐之下,与素不相识的所谓朋友,相聚在深夜的饭店、酒吧。或咸或淡、有用无用的攀谈之中,推杯换盏,成了朋友。然而,大抵饭后鲜有交集,或躺在电话簿里不再联系。相比之下,我更愿与一帮无用的、投缘的,经过时间淘出来的朋友,聚在深夜街头的大排档,毛豆、花生、黄瓜,龙虾、生蚝、扇贝,来上一桌;大蒜、韭菜、金针菇,羊肉、腰子、牛板筋,烤上一堆;或在街头歌手忘我的弹唱中,或在室外音响无休的低吟中,或在一旁诸多陌生食客的高声喧闹中,尽情地撸起来,嗨起来,开怀畅饮,谈天说地。
  时近中年,青春的激情日渐退却,深夜食堂的相约,更趋于倾心而食,走心而叙。常与初中同学小张,光顾一家麻辣烫,就着面筋、海带、蟹排,聊聊他外出打工的不易、婚姻生活的坎坷;聊聊我工作转型的无奈、全力撑家的辛酸。常与情致相投的安姐,光顾一家削面馆,小碗削面中加鸡蛋、肉丸、豆腐干,边吃边吐槽看不惯的世态炎凉,调侃不合群的另类个性,相视呵呵一笑。常与文友阿勇,光顾一家烧饼店,一碗凉皮、两个烧饼夹熏肉,畅聊写作的点点滴滴、自得其乐。常与新友小马,光顾一家陕西肉夹馍店,一碗油泼面、一个肉夹馍,陪他在异乡品咂故乡的味道,排遣频频泛滥的乡愁。还有谁?似乎能走进深夜食堂的食友,已屈指可数。渐渐明白,能一起在夜深人静之时,吃着吃着就话多,说着说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却哭了的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
  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专属自己的深夜食堂。在闹市、在街巷,或喧嚷、或幽静,只要你愿意,总会在饥饿困顿、寂寞无助之时,找到足以果腹、消遣,安抚肠胃、疗愈身心的深夜食堂,并深深爱上,在钟爱的美食、暖心的氛围中,品味人间地道的“温情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