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永

　　父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栽秧、打谷、挖地、薅草、犁田、耙地等农活样样精通，乡亲都称他是种田高手。然而在众多农活中，他犁田的技术堪称一绝。
　　每年下犁的第一天，父亲吃过早饭，准会抱着一大捆青翠欲滴的嫩草，径直来到生产队的牛圈门前，轻轻放下翠绿的嫩草，蓄养一冬的大水牛倏地翻身爬起，摇头摆尾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吃罢开犁嫩草，大水牛跟随肩扛犁头，卷着裤腿的父亲从圈里来到田间。大水牛不停地甩动尾巴，时不时向父亲发出几个响鼻，父亲给大水牛套上牛轭头后，只听“啪”的一声，父亲飞舞着手中的竹鞭，受令的大水牛往前猛地一窜，随着水牛四腿富有节奏的倾力向前迈进，一道道黝黑的泥块在田间不断地翻卷开来，宛若长龙翻鳞，亦如波浪翻卷。时不时还引来一些不知名儿的小鸟，在泥块上相互追逐，跳来跳去，找寻泥块上的虫子。偶尔，会有一两只斗胆的鸟儿飞到大水牛头上，冲着大水牛“叽叽喳喳”地叫唤，似乎催促大水牛卖力前行。放眼翻犁开后均匀铺排在田间的泥块，宛若一行行流动的田园诗画，美不胜收。
　　望着父亲娴熟的犁田动作，不得不打心底敬佩父亲高超的犁田技能，乡亲们口中犁田的“好把式”也是名副其实。
　　记得我初三的那年春季，学校特意放假一周，吩咐我们回家帮助父母春耕。回到家中，我将学校放假的事由说给父母听，正在擦拭犁铧的父亲大声对我说：“明天正好我要去翻犁水田，一来帮我打打下手，二来我把多年来积累的犁田技术传授给你。”
　　那是一个细雨霏霏的早晨，父亲牵着大水牛，我肩扛犁头跟在父亲身后，一步三摇地走向田野。来到田间，父亲先详细介绍了犁田要领，再亲自示范后，便示意我去驾驭犁头。
　　按照父亲教授的方法，我左手握住拉绳和竹鞭，右手握住犁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犁铧。随着竹鞭声响，大水牛条件反射般猛一用力，犁头猛然从我手中滑出，一脸茫然的我眼巴巴地望着大水牛拉着犁头歪歪斜斜地在田间滑动。
　　一旁的父亲立马叫停大水牛，双手扶起犁头，一边示意我再来一次，一边对如何驾驭大水牛的要点进行了再次强调。
　　我按着父亲的指点，再次扶犁扬鞭，轻轻吆喝一声，大水牛便开始顺着犁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犁着犁着，或许是大水牛知道我不是犁田的行家里手，时而猛拽犁头，让我措手不及，几次差点绊倒田间；时而漫步闲庭，让我心急如焚，不得不扬起手中的竹鞭抽打大水牛，激怒的大水牛发出“哞哞”的叫唤声，猛蹬后退，飞溅的泥水搞得我浑身泥泞，狼狈不堪。
　　休息的间歇，父亲语重心长地说，犁田看似一项简单的农活，其实里面包含许多学问。要想成为一名全能的犁田能手，了解水田的土质情况尤为重要。翻犁水田时，一定要根据水田的土质情况来调节犁铧的深度，对于土质较薄的水田，犁手要稍微向下压，保持平稳匀速前行。倘若犁深了，会增加牛的负担，牛不但不配合，还会用力过猛，扳断犁铧。“牛是通人心的”，这话一点不假。与牛心灵相通，干起活来就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如果不了解牛的脾性，随心所欲地驾驭它，将会适得其反。
　　经过父亲的耐心讲解，我学会了用声音和动作与牛沟通，对犁田的技巧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我将父亲传授的经验与实践有机结合，顿感手中的犁头要轻松自如许多。
　　眼下，又是春耕大忙时节，漂泊在异乡的游子多想回到家乡，轻扬竹鞭，手扶犁头，照着勤劳智慧的父亲教我犁田的知识，去驾驭那头大水牛，重温犁田带来的那份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