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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开花的雨 张楚君
2024年04月22日
字数:1,109
版次:04
  又下雨了,滴滴答答打在道路两旁的芭蕉叶上,悄无声息敲响轻曼细腻的前奏,雨点越来越密,似是急不可耐的催促,路上的行人像是被追赶的羊群,形色匆匆地寻找避雨之所。
  伞下的我不住望雨感叹:“霏霏春雨万银丝”。雨水多么美,如银帘般丝滑垂坠,又仿佛是琴女郎手中轻抚的琴弦,一音一律尽显优雅矜贵。
  随着雨势渐大,无孔不入的雨水溢进我的布鞋,粘腻的寒意瞬间唤醒了我儿时的记忆。
  春雨绵绵长长无穷尽,一连几天都是潮湿粘稠的空气,地上则是久久散不去的积水,一脚踩下去泥水便溅上裤腿。
  每次出门母亲都会特意嘱咐,让我不要把雨水弄到身上,但回到家时我的裤子总会洇湿一大块,从裤脚蔓延到膝盖,鞋头也被溅得满是泥泞。
  一向善解人意的母亲竟是声色俱厉:“都跟你说多少遍,别淋湿了!”
  说完,母亲一边又温和地絮絮叨叨,一边把我书包脱下,催促我换干净的衣服鞋子,而在雨中受的冷也逐渐在母亲絮叨中逐渐淡去。
  老房子会漏水,母亲的房间漏水尤其严重,多年在潮湿的环境里,加上平时磕磕碰碰,一到雨天母亲房间会有一股药味,长大后我才知道那是她膝盖痛、脚踝痛要涂药。
  有次我推开母亲的房门,她手上沾满了棕绿色的药水往膝盖上拍打,我劝她睡在我的房间里,而母亲坚决不同意,怕影响到我的睡眠。
  母亲总为我遮风挡雨,而我却不能为她做什么,哪怕我现在弥补再多也无法减缓她的腿痛。
  时至今日,我们搬了新家,下雨时房子不会再漏水,而母亲的膝盖酸痛仍旧是雨天报时器。
  还没走到家门口,清脆的笑声钻进耳朵,宛若银铃般动人,一下子把我从旧梦唤回了神,侄女正开心地站在屋檐下玩起雨,幼时母亲的话像是刻在了脑中,顺势脱口而出:“不要淋湿了!进屋子去!”
  侄女却捧着手中的雨朝我走来:“很好玩的呀!姨姨要一起来吗?”
  适时母亲从屋子出来,我轻声询问腿痛不痛,她不在意笑笑:“小毛病而已。”母亲说完温柔地看着年幼的侄女,扬起幸福的笑容。
  我又突然心生执拗:“妈,下雨天你难不难受,你膝盖会不会很痛啊。”
  母亲一生操劳,她总说没关系,可每到下雨天她都要承受疼痛,怎么能开心呢?
  “可雨总会过的呀,下雨也蛮好的,既然雨天无法避免,不如开心一点。”
  侄女在一旁附和着牵着母亲的手,母亲则抱起侄女说:“看!那是会开花的雨,好不好看呀!”
  侄女听完兴奋地咿呀咿呀拍起手来,一大一小互相逗弄笑得合不拢嘴。
  我突然想起从前与母亲一同在楼里看远山雨雾蒙蒙,满世界都流淌在雨滴轻柔的乐章里,此刻脑中理不清的愁绪也安静下来。我抬眸望进雨里,雨滴急速坠下后在大地上碰撞出一朵花儿,晶莹剔透像是水晶雕琢般却一瞬即逝。我想,这不仅仅是雨后的花朵,更是母亲在艰辛生活中绽放的美丽与坚韧。在往后未知的旅途中,愿我们都能像母亲一样,在困境中绽放出属于自己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