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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之心
2023年08月30日
字数:1,117
版次:04

孔伟建


崖柏


  在太行山某景区,买了一块崖柏回来。
  当时,看了几个摊点,独对这块崖柏一见倾心,是因为它的肌理和形状一下子吸引了我。我于它细密的年轮和肌理之中,看见了风以及崖柏跟顽劣大自然的无畏抗争。
  这是一块手可盈握的把件,外观看像一只官靴,几只树瘤留下的印记非常清晰,星星点点,像这木的眼睛。鞋面之上,几道被岁月深深刻画的线条。离近了能闻见一股清香之气。岁月、风霜、阳光赋予它优美的花纹,打磨成可人的形状,在它身上留下美丽印记,它虽然死了,可是木之心还在。
  卖崖柏的是当地山民,一个年轻妇女。她勉强用普通话跟我交流,告诉我崖柏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长得非常慢。别看如此小的一个手把件,你数数年轮,有好几十圈呢。说着,她将此木递到我眼前,我当真去数,一圈两圈,果然有四十几年呢。
  看着这木,忽然感觉,这块小小的手把件是在等着我呢。我被这朴素的山民说动了,当即买下。
  纪德说:我生活在妙不可言的等待中。
  我有时将这木放在包里,空闲时拿出来放在手里把玩。有时将它放在我床头柜上,晚上看书,临睡之前,看到哪里就随手将这木放在哪里,它作了我的书签。书香木香浑然一体,晚上睡觉,梦里都有书香袅袅。
  只要木之心在,木头的魂就在。

几只老凳子


  老家里,有几只凳子,以前找木匠加工的。那时,我还小。算算,距今已30多年了。
  当年,我家兄弟姐妹多,凳子少,吃饭时,总要抢着坐。母亲娘家有几个做活的木匠,算来,还跟我姥姥家是近亲。一次,母亲走娘家,回来时就把几个木匠叫了来,说是要加工几把小椅子给我们几个坐。四个人一人一把,大小一样,不偏不向,省得吃饭时争抢座位打架。
  找来木料,买来油漆,一切准备就绪,几个木匠就叮叮当当地干了起来。拉锯,解木板,吊线,刨花翻飞。锤子,凿子,斧子,锯子。没几天,就交工了。四条腿,平整的椅子面,舒服的小靠背,紫红色的油漆,美气得很。记得当年,我们怕彼此弄混了,还分别在椅子下面做了记号。每次吃完饭,就将四只小椅子摆放在一块,整整齐齐的。
  就这样,几只小椅子成了我们生活中的亲密伙伴,吃饭时,写作业时,看电影时,听戏时,它们物尽其用,总是出现在一切应该出现的场合里。一年又一年,我们大了,一个个走出家门。它们,老朋友般地依然在老家里守候着我们。
  每次回家,我仍要找自己当年坐过的小椅子坐坐,尽管它的油漆剥落了些,椅面变得凹凸不平,它的四条腿磨损了些,它没开始时那样稳固了。它像人一样,已至风烛残年。母亲每次见了,就说:“看,这座位跟你的年纪差不多,以前的木工活多实在,料也好,工也好,多结实。”
  我盯着小椅子看,沉思着岁月,对生命有了更深沉的敬畏。
  旧物牵情,我忘不了它,它也牵挂着我。几只小椅子,记录了许多时光,凝聚了一棵树曾经的疼痛和几十年前几个匠人的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