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培胜

　　春节回老家，在镇上见到土法酿酒，两个金属罐子，里面放上发酵过的高梁，罐子底下放一堆蜂窝煤加热，罐子顶上封得严严的，一根粗粗的金属管子同另一个金属罐子连接，那里是起冷却作用，罐子里流出来的就是甘醇的酒了。
　　酿酒师傅很年轻，二十来岁的样子，他继承了祖传的酿酒技术，在镇上开了小店，前房卖酒，后房酿酒。酒不贵，几块钱一斤。赶集时，大家来小店买酒时，他还免费提供给品尝。小店的人多起来，打酒的居多，边喝边聊，谈生活的感受，谁家的儿子在外打工挣钱了，谁家的房子新盖了，谁家的媳妇长得漂亮……什么八卦的事情，在酒的熏陶下，一切话语透着豪爽，对镇里存在的不良风气，乡里人借着酒劲大发牢骚，以解心中的不快。但大多数时间，店内笑声阵阵，仿佛与时光相隔，只有人间的烟气。顾客临别时，各自打上一壶酒，悠然回家。有的喝多了，拎着酒壶，嘴里嘟囔，“哥们，你们走好，下回再喝。”另一个也不示弱，晃着脑袋，“喝就喝，谁怕谁呀。”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喝的酒不多，只是这个时候，说一些酒话，给生活一分色彩，给孤独一份亮光。
　　这些顾客，大多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他们的孩子们大多都在外面打工，留下老人在乡村守着孤独时光。趁赶集，老人们买酒，喝上一杯小酒是享受，人生的乐趣就在这里了。在酒的作用，时光便有了灵性，生活便盈起了希望，那是快乐的源泉，那是幸福的起点，说什么天长地久，说什么幸福绵长，一杯酒一席话，一片笑声一段发泄，顿然让生命彰显本真，生活就是这样，一切困苦都不再是困苦，一切落寞都不再是落寞。
　　回到家，往往取酒还独饮。老人自己煮上几个小菜下酒，举起杯慢慢品，细细饮，酒的威力就彰显了，孤独也去了远方。拿起手机和老哥们联系，畅谈此刻的心情和喝酒的感受，对着手机大笑大哭，也是常有的事。生活因为酒，便有了释放的地方；孤独因为有了酒，也有了空灵的地方。没什么难到自己，没什么可以阻挡自己，该喝就喝，该醉就醉，大不了倒头就睡，一醉方休，睡到自然醒。常有孩子们打来电话劝老人，“少喝点。”老人们总是抱怨，“喝点酒，也来管，真不是我的孩子。”待一阵酣睡，酒醒过后，便是喃喃自语，“孩子也是为我好，喝酒对身体不好，唉，不能怪孩子。”自责心涌上心头，恨不得把酒壶扔到老远，但当提起酒壶的一瞬，时光似乎不再是自己的了，“不成，不喝酒何以解闷，不喝酒怎么交朋友，不喝酒怎么发泄生活的不满？”于是，老人重重提起又重重放下，酒还在那里。过了一段时间，生活还得前行，酒还得喝。
　　乡下土法酿的酒，没有包装，没有品牌，只是一口地道老酒。酒的纯香，酒的甘甜，便在时光中飘荡开来，那些纯朴的乡里人，便是酒的化身，或者说，酒的本质代表了乡里人的品质。来到乡下，别忘了喝老酒，酒下肚，不用走来走去，便可以感受乡里人的豪爽与气派，这就是酒的魅力所在。我也爱喝酒，更爱乡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