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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竿竹影都无暑
2022年07月11日
字数:1,610
版次:04

赵柒斤

  走进夏天,气温“呼呼”直窜,让人措手不及。然而,面对老天爷“出招”,现代人与古代人“接招”方法却大相径庭。科技落后、信息闭塞的古代,竹林、水边等往往成为人们消暑纳凉的首选。
  有诗为证。南北朝时期,嵇康、阮籍等7名文艺青年在竹林中咏唱了大量诗文,成为青史留名的“竹林七贤”。南朝著名文学家、史学家吴均对暑天竹林落日流连忘返:“山际见来烟,竹中窥落日。鸟向檐上飞,云从窗里出。”唐代著名诗人王维偏爱独自在竹林里音乐消暑:“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唐代诗人李咸非常享受竹林消暑:“坐销三伏景,吟起数竿风。叶影重还密,梢声远或通。”晚唐诗人李洞暑天喜欢居住于有竹的水边:“溪边山一色,水拥竹千竿。鸟触翠微湿,人居酷暑寒。”宋代诗人韩淲觉得酷暑呆在竹林中蕴含隐逸高深之美:“竹隐高深,夏凉日有清风度。苎衣绳屐,鹤发空相顾。”宋代陈普说得更直接:“四围碧玉绕盘河,六月此为安乐窝。且喜身心客清净,但愁岁月为消磨。”不过,我感到最亲切的还是中唐诗人刘长卿的“始怜幽竹山窗下,不改清荫待我归”和宋代大文豪苏东坡的“宁可食物肉,居不可无竹”。
  竹,四季常青,点燃着家园自然生态美。它日出有清明、月照留清影、风来有清声、雨来有清韵、露凝有清光、雪霁有清趣,享尽了植物的富裕和人间的待遇,与梅、菊、兰同为“傲骨四君”,自古为人们所喜爱、栽种和观赏。
  蜗躺于江南丘陵山区的老家,遍处是竹,既有粗壮的毛竹,也有被大文豪苏东坡称为“君子竹”的野生水竹、木竹等,人们喜欢植竹养竹于庭院、地头、塘边,并非仰慕其虚心正直的品质,也绝非是为品尝它那龙吟细细、凤尾声声的绰约风姿。“不可一日无此君”道出了江南人栽竹养竹的真正目的。老家的田事劳作、衣食住行确实离不开竹,锄锹之柄、瓜棚豆架,杂用也;冬可挖笋、春可掘芽,佳肴也;残箨枯枝、落叶老根,柴草也;竖可作杖、横可晾衣、粗可搭屋、细可编帘……挑担用竹扁担、装粮用竹稻篓、洗菜购物用竹篮、挡雨用竹斗笠、扫地用竹扫帚、待客用竹椅、吃饭用竹筷、消暑用竹扇、睡觉用竹床,甚至书桌上的纸、笔杆、笔筒等都是“竹的奉献”。竹的用途几乎渗透到乡亲们生活的每个细节,我也从小便与各种竹结下不解之缘:春天竹林掰竹笋、秋天竹间玩游戏、冬天竹窠敲老桩,尤其喜欢夏天竹园沐凉风,屋后毛竹园几乎成为我小时候夏天“避暑山庄”。与树荫有别的是,搬张竹床去纳凉,躺在竹林中,但见无数形若“个”字的青叶片,便于头顶聚拥成“伞”状的绿色屏障,微风轻拂,竹叶、竹竿间便清风徐徐,真是“竹荫满地清于水,兰气当风静若人”。
  其实,历代文人墨客都喜欢以竹为伴、凭竹抒情、借竹明志。洞庭湖边的“湘妃竹”,赞的是尧之二女、舜之二妃的贤惠;唐朝的竹可报“平安”。唐段成式《酉阳杂俎》续集卷十谓:“李卫公(唐武宗时任宰相的李德裕)言,北都惟童子寺有竹一窠,才长数尺,其寺纲维,每日报竹平安。”荆州的“相公竹”,颂的是北宋名臣寇准“情为民所系”的德政。宋王辟之《渑水燕谈录》卷八谓:“莱公贬死雷州,丧还,过荆南公安县,民怀公德,以竹插地,挂物为祭,焚之。后生笋成林,以为神,因为公立祠,目其竹为‘相公竹’。”为此,曾任户部尚书的李承之写诗一首:“已枯断竹均私被,既没贤公帝念深。仆木偃禾如不起,至今谁识大忠心。”现代作家袁鹰先生的“井冈翠竹”,赞的是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发动群众,不怕牺牲,冲破黑暗和封锁,带领中国革命走向胜利的不朽功绩……
  如今明白,无论达官显贵、文人墨客,抑或凡夫俗子都喜欢竹的原因,乃被竹的气质所陶醉。它的气质,在无欲、不屈和坚守。不管什么竹,也无论生在旷野、立于山崖,拟或长在河畔、落于谷底,植于庭院、种在花旁,有人赏也好,无人知也罢,竹彰显的都是无欲悠然的神情。它始终抬头迎日出,低头听雨嘱;舒展观彩云,舞动贴风神。尤其炎热的夏天,竹林纳凉,令人心旷神怡,让人心静生凉。怪不得明代学者胡俨感叹:“千竿竹影都无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