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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 驼
2022年05月16日
字数:2,684
版次:04

邸士智

  元朝时期,甘肃行省永昌路小河滩城(民勤县)草木繁茂,那里民众豢养骆驼,每户十多峰甚至更多,常年组织驼队外出走货,生意很好。
  元顺帝妥懽帖睦尔至正年间,陕西行省泾阳马氏商号在小河滩城购得骆驼百余峰,组建驼队2支,雇用驼夫20多人,专事驼队运营。数十年经营,马氏拥有自己牧场,壮驼走货,儿驼追膘,母驼育羔,四季轮换,一刻不停。尤为让人惊奇的是,马氏有一种白驼,浑身雪白,形体健壮,马氏视为珍品,从不用来走货,专人饲养,专供家人观瞻。
  元朝末年,中原大地一片混乱。至正二十七年五月,朱元璋命徐达、常遇春北伐,彻底消灭北元残余及王保保势力。出发前,李善长对徐说,上位(餐桌的主位,朱元璋称帝前及称帝后一段时间让亲近部下这样称呼自己)称帝即在眼前,登基大典上军队演练是大事,因连年做战,马匹消耗严重,大将军(徐达)此去要多多注意收集精壮马匹,以备大典使用。徐达到达奉元路休整,责令陕西行省收集马匹。陕西行省平章政事面露窘况,言马匹很少,有一大商号,驼数巨众,个个肥硕健壮,另有多峰白骆驼,为世间奇珍。倘若由白驼参加大典,或成大典靓色。徐达飞马奏报。李善长犹豫几日后回令,可以输送白驼,白驼须高大硕壮,如有羸弱,当治欺君之罪。
  徐达得旨,即令陕西行省收集白驼。奉元路马氏商号收到指令,即刻传话永昌路小河滩分号。按照指令,8峰即可,小河滩分号考虑沿途折损,拉起精壮白驼20峰,另选黄驼44峰组成4链驼队专肆驮送草料和供随行人员骑乘,白驼连同黄驼,每驼准备8幅牛皮护掌,挑选13名驭驼经验丰富的驼把式跟队。武林镖师任大锤膂力遒劲,一对八卦锤舞起来流星赶月,无人可敌,多次充任驼队镖师,被请来担当驼队领房子(驼队头领,总理驼队一切事务,保护驼队安全)。掌柜的万千叮嘱,黄驼死光了无所谓,驼夫遇难了赔命钱,白驼不能出现任何问题。这是开国皇帝的大典,小河滩商号不敢有丝毫懈怠。
  至正二十七年九月,驼队自小河滩城出发,途经乌鞘岭,漫天大雪,冷风刺骨,即使耐寒能力超强的骆驼也是冻得瑟瑟发抖。任大锤招呼驼夫为白驼裹上双层韂。为不使白驼因寒冷塌膘影响体形,下令点燃携带柴草供人和白驼取暖。乌鞘岭山高路陡,平时只在沙漠戈壁行走的骆驼根本不适应崎岖山路,在一处断崖转弯处,1峰白驼失足前腿踒折无法行走,出于敬畏,不敢宰杀,就地掩埋。紧接着,2峰黄驼滑下山涧。驼队第一次遭遇减员。此去应天,山高水远,行程万里,任大锤悲怆到极点。小河滩城第一次露面于中央朝廷,如果因为自己把事情搞砸,那将成为小河滩城的千古罪人。
  逶逶迤迤到达兰州分号,驼队停歇5天。分号为驼队补充给养,骆驼更换护掌,驼队又叮叮咚咚气宇轩昂上路了。到得平凉,遇到王保保斥侯,斥侯传信,随即大队人马赶来。任大锤率领众驼夫奋力拼杀,怎料敌人数量太多,虽说最终杀退顽敌,2名驼夫血洒崆峒,5峰黄驼镞伤倒地,2峰白驼被掠。驼队再次减员。任大锤极度伤心,面对西北俯地长哭。随行人员劝说,精壮白驼还在,到得奉元,由官兵保护,当会一路通畅。
  十月中旬,驼队抵达奉元。陕西行省平章政事询问缘由,任大锤禀告,骆驼体质不一,沿途会有减员,减员剩余即为大典用驼。任大锤说出遭遇王保保抢掠一事,陕西行省决定派出军队护送。冬季寒风刺骨,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每走一段,驼夫们都要点火取暖,不为自己,只为白驼健康平安。虽说骆驼能耐旱,驼夫们还是抓住一切机会给白驼进水补料,1峰白驼每天加料1个鸡蛋。他们心中升腾的是家乡的自豪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荣耀,远居西北的小河滩城将因这些白驼闻名天下。
  过了秦岭,气候稍暖,寒冷不再成为驼队障碍,水气增多,因为换水,许多骆驼开始水土不服,腹泻、肚胀,有的浑身发汗。十一月下旬,驼队行至湖广行省武昌路(武汉),又有2峰白驼5峰黄驼陨命,几个驼夫疲乏无力,行走困难。任大锤抓药熬汤诊治。十多天后,人驼体力恢复,再次上路。去往江淮行省庐州府(合肥)的路上,水汽越来越重,驼队再度不适。每行一程,任大锤让熬制小米红枣汤给骆驼灌服,有些症状重的,把陈皮、泽泻、白术、甘草研末,开水冲温灌服,驼队勉强行进。路过采石矶,遭到陈友谅残部袭击,1峰白驼因腹泻体弱被掳,2峰箭伤,4名驼夫受伤,1名遇害。此时的任大锤内心已经不能用害怕来形容,而是一种恐惧、惊悚。往年押镖,骆队也会遭劫,挥动两只大锤走几招,活动一下筋骨,一切烟消云散。哪像这一次,一路遭劫,一路减员!保护不了白驼,掉头事小,使家乡蒙羞将成为无法原谅无法弥补的过失。好在剩余路途不多,军队护送,白驼状态尚可,保住8峰白驼问题应该不大。
  腊月上旬,驼队抵达应天,内府派人出来迎接,安排宏觉寺落脚,骆驼草料及驼夫膳食暂由宏觉寺供给。驼队不再行走,任大锤并没松懈,他和寺中师傅们一起熬制汤剂为骆驼醒神,给驼夫们疗伤,每天定时牵引白驼在寺后行走,促进消化克食。任大锤还做出一件大事,给白驼洗澡。洗完澡以后的白驼雪白滋润,毛色新颖,特别亲和。腊月十二日,李善长来到宏觉寺,当他看到体形高大洁白如玉的白驼时,面露喜色,说此等白驼参加盛典,定能成为大典盛景。嘱咐随行人员配合任大锤,白驼草料供足供精,每天1枚鸡卵,保证精力,随时听候召唤。李善长走后,任大锤带领驼夫对白驼进行编队训练,走姿、操卧、骑乘、搭垛,每天如此,不敢有丝毫怠慢。
  至正二十八年正月初二,应天府里到处喜气洋洋,红红的灯笼,节日的服装。在天子城里过春节,任大锤担心,又无比自豪,他身裹雪白羊皮袄,在引路军士指挥下,手牵白驼,气派威武,对于路旁群众惊艳的目光,他只微微颔首。正月初四,朱元璋在百官簇拥下,于应天府东门外郊坛即皇帝位。祭天祭地毕,李善长带领百官身着华丽朝服游行,徐达等一干将军骑高头大马紧随后面,马队中,任大锤和7名驼夫骑着白驼叮叮咚咚,煞是显眼。朱元璋端坐龙床,指着白驼询问,李善长上前禀明:“年前各地进献马匹,甘肃行省永昌路小河滩城只有骆驼,白驼是骆驼中的珍品,特别稀少,上位初登大宝,这是他们特别进献的,行走4个多月才到应天。”任大锤上前叩拜:“恭贺陛下万岁!马匹擅跑,骆驼耐驮,陛下东征西战,粮草补给是为大事,用小河滩城骆驼驮运粮草物资,便捷灵活,优于车辆百倍。”朱元璋龙颜大悦:“小河滩骆驼今天参加大典游行,以后朕当多多征用,用于部队作战,现在朕替你们取个名字,赐名皇驼。”朱元璋又指着前面一峰高大白驼身上挂的两个大锤,问有何用,任大锤说是武器,朱元璋示意现场演示。任大锤舞动双锤,远掷似脱笼之兔,近收如静置白杨,腾闪跳跃,虎虎有风,朱元璋大喜,御笔大书“皇驼神镖”。
  因为皇驼,小河滩骆驼自此名闻寰宇,马氏驼队远近无阻,生意亨通。